無論有什麽煩惱，這日子終究還是會過下去。而自從那日二人在良辰宮裏吵了一架之後，隨後幾天也幾乎沒有什麽往來。長孫嵐不知道東方璽現在在忙些什麽，然而這不也正是她之前期望的嗎，兩個人各行其事，互不幹涉。

“您這些天可是天天去太醫院，陛下也沒有催促您又何必這般著急的去做解藥呢。制藥不得急功近利，您也是說過的。公主……您的心亂了。”扶玉一語道破真相，一點兒面子也沒有給長孫嵐留。她若是不點破，恐怕公主這麽一段時間都會這麽過下去了。

長孫嵐手下動作慌亂，然而面上表情還是依舊鎮定。亂是自然，迷迷糊糊做了這麽多事情，全然都是無用功，她自然也是不敢拿他人的性命開玩笑的，不過是想著讓自己變得不要無事可做，只會更加的胡思亂想。

“本宮知道了，便不會再松懈了，就再頹廢著一天吧，扶玉，陪我出去走走這麽久沒有回家，也不知父皇母後怎麽樣了，皇兄……也應當已經娶妻了吧。”她突然轉換了話題，還讓小丫頭有些措手不及，不過此刻能在公主的面上看到其他的表情，恐怕也是一個進步了。

禦花園裏的一切都還沒有變，盡管是冬日，然而此日天氣晴朗，難得會有陽光，仿佛風霜刮在臉上也和過去的淩厲不一樣，夾雜了些許的溫柔。只是溫柔，向來都是轉瞬即逝，不過片刻，烏雲已漸漸聚攏，陽光散開。

“陛下，這天色恐怕是要變了，您還是盡早回去吧。這禦花園又不會跑，皇宮也不會走，您明天再來看，也是一樣的。”德福說話還是以前的那副腔調，多年來的習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的。他心裏大概有了揣測，只不過沒有證實罷了。

這廂，長孫嵐在扶玉的陪伴下也剛剛從偏門離開，正門處東方璽就走了進來，兩個人兜兜轉轉也是錯過了這次見面的機會。不過如今見與不見也沒有意義，二人還是各抒己見，無法分辨出最終的高下，也不會有一個統一的結果。

“這是何處？宮裏，也有如此落魄的地方嗎，看來朕，也是許久都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了。”他漫無目的的走著。這皇宮畢竟是他生長了多年的地方，他也不願那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失憶這個借口來拒絕他，或許觸景生情，能讓他想起來一些過去。

德福擡頭望去，臉色瞬間就變得有些不好看。這倒不是什麽危險禁忌之地，只是對於不同的人來說，有著不同的回憶罷了。如今連這個地方，陛下都有些遺忘了，看來他的那些猜測，也是真的了。不過看破不說破，也是他能盡的本分。

“這是柳扇宮，是……陛下您的生母生前居住的地方。您過去，也是在這裏長大的。或許是年代久遠吧，擔心勾起往日的回憶，所以您也是不經常來這裏的。”德福小心翼翼的解釋，生怕會有哪一句話，一不小心觸動了龍鱗。

東方璽一楞，再擡頭看去的時候，整個人的神色也變得有些不一樣了。盡管沒了記憶，或許心底的那些潛藏著的情愫還在。這地方對於他終究還是有不一樣的記憶的，或許，也會給現在的他一些機會和幫助吧。

“朕想一個人進去走走，你若是不放心，就在宮外侯著吧。”經歷了這麽些天，他也知道德福是趕不走的，也能辨別出這人對他也是忠心，故而也再沒有強求。不過這個地方，他想還是自己進去更加的妥當一些。

德福心裏猶豫，最終也只能答應。他明白柳妃娘娘在陛下的心裏終究是一個不一樣的存在，他縱然百般擔心也不可能阻攔。罷了，只要陛下會開心一些，或者想開一些，這些東西又還有什麽可去忌諱的，規矩最終，也都是人定的罷了。

“陛下萬事小心，院子長年無人來往請您多註意腳下和灰塵。”德福畢恭畢敬的行禮，目送著東方璽推開門走了進去，又逐漸消失在了關上的門中。不知為何，他心裏總覺得有些奇怪，仿佛會有什麽大事發生一般。

雖這些都是空穴來風，可是他心頭還是會覺得不適，然而這宮殿想必陛下也是不願意讓他進去的，而唯一能保證陛下安好的，此刻宮裏恐怕也就只有良貴人了。心裏打定主意，他轉身毫不猶豫的離開，向良辰宮的方向離去。

“這屋中的擺設，看來也是許久無人動過了，皆是一層層的灰。朕的過去，就是在這裏度過的嗎？”此刻對於一切，他的心裏都是存有幾分的好奇心的，不過冥冥之中還是會有一定的感應，他走起來也是輕車熟路，仿佛那些路線早就深深的刻在他的腦海中了。

如今就看著這些畫面，他起初沒有什麽感覺，然而越到後邊，就越是覺得熟悉。仿佛不久之前，自己就來過這裏一般，他和一個女人，也算是有說有笑，除了這屋子，還有院子裏……仿佛有一段記憶，裹著狂風而來，入侵著他的頭腦。

“你……你是誰。”他覺得自己仿佛被裹挾進了另外的一個空間，周遭的一切也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黑漆漆的一片，什麽都沒有了，只是過了許久，前方才隱隱約約出現了一絲光亮，有人影逆光而來，向他走近。

“璽兒，過了這麽久，你終究還是來看母後了嗎。這麽多年過去了，母後還以為，你早就忘記了這一切了。”來人衣著首飾華麗，氣質溫婉不凡，舉手投足間盡是大家風範。當他可以看到她的臉龐的時候，也才發覺，這個女人的眼睛，和自己是有幾分相似的。

柳妃娘娘……他腦海裏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，可是人已經離開了這麽久，此刻突然出現，想必也定是有原因的，不過這背後的一切想必這些也是有人在策劃的，如此畏手畏腳裝神弄鬼，也定是在密謀著什麽。

“朕不知道你是誰，如今這般裝腔作勢是為何，朕不是那麽好糊弄的，只是若是想通過朕去害人或達到什麽目的，還是盡早放棄的好。”在他此刻的印象中，是並沒有柳妃娘娘的任何記憶的，而這個人即便和他有相似點，也未必就是他想著的那個人。

對面女人腳步一滯，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傷心，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。放在他人，或許念著過往的那些情誼還有心底的偏向，真的能達到什麽目的也是說不定。不過他向來都比較理智，不是什麽感情用事的人。況且，鬼神之說，他是不信的。

“皇兒這是在懷疑母妃嗎？母妃這麽多年來，就是為了吊著這最後一口氣來見你，只可惜你一直不願意登門入這柳扇宮，母妃心裏也是著急無奈。今日本是一件好事，皇兒這般說，著實是傷透了母妃的心。若是如此，母妃又何必苦守多年呢。”

眼前女人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樣，眉眼間也的確可以看出傷心，然而東方璽終究也是不為所動。他冷眼看著眼前人的表演，眉眼間毫無波瀾。他只是等著，看看會到哪一步，才能讓對面的“人”露出馬腳。他相信自己的母妃，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。

“又何必裝腔作勢，你的目的是什麽。借朕的手去打壓誰，去報覆誰，還是想要達成什麽目的來滿足你自己的私欲。朕的耐心向來都是有限的，還請你別挑戰這個底線，否則……朕也不敢確定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。”

此刻他的腦海中，仿佛又開始翻騰起自己和一個女人共同行走在這殿中的情形。他雖記不清那個女人的樣子，只是也知道必定不會是眼前這個自稱母妃的人。這人若真的是為了見他，恐怕早就在上一次出來了。

“皇兒，你怎麽能這般的懷疑母妃，既然你這般的不願親近，那母妃也只好……動手了。”最後三個字稍作停頓，趁著東方璽一個不註意就飛奔而來。他們之間的距離本就相隔不遠，他即便此刻反抗，也無法全身而退。

而就在此刻，柳扇宮的大門“彭”的一聲被人狠狠的踹開，長孫嵐不管不顧的沖進來，看到的就是院子中，東方璽緩緩倒下的場面，而對面，空無一人，仿佛方才那種夢境裏的場面，都不過是真正的虛構，是人心底的心魔罷了。

“陛下……扶玉，快去找成夜來。”她自己就是醫師，無須再去請太醫了。這柳扇宮終究是太過簡陋，她無法讓這個男人就躺在這裏。然而憑借她一己之力也做不了太多，只得找一個侍衛來，先把東方璽送回去才是。

看著眼前讓人心驚膽戰的一幕，德福心裏除了後怕還有一絲的慶幸。幸好自己方才堅定了心底的想法而去找了良貴人，否則如今的這個場面，自己也是萬萬應付不來的。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，只要良貴人在，竟也會讓他覺得安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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